丹吉措越听越迷瞪,越听愈加伤心难过。泸沽湖畔淳朴憨直的民风,家家户户颇具乡野山色的木楞民居,粗陋古朴的农具、炊具、水具、船具……这一切的一切,使得迷迷糊糊的丹吉措完全都没有觉察,他其实早就不是活在他所熟悉的那一世。心中百般惦念的那一片家乡热土,仿佛就像天边最后一缕轻飘飘的白云,随风消逝,一去不再回头。而自己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堕入蛮荒异地,就连家在何处都找不回去!这永宁坝子简直就是古书上写的世外桃花源,不过才住了几十日,再回首时,世上已经过了近千年的岁月。自己不过是改了个摩梭人的名字。人还是那个人,世事万般已时过境迁。丹吉措两眼直呆呆地望着碧蓝的湖水,喃喃自语:&ldo;原来如此,如此……大理段氏,总归是复国没有希望了……&rdo;阿巴旺吉皱起黑眉,盯住他说道:&ldo;你要复得什么国?别告诉老子你真是啥国民党的细作、特务!你要真是个细作……&rdo;男人脑子里飞快地转悠,你这白生生的俊俏人儿要真是个特务,老子可拿你咋办好呢?扭送人民政府的政治犯监狱,那就可惜了,还是找个啥地方把你藏起来……嘿嘿!狭长的猪槽船在湖光山影间漂移。湖面上荡起一阵小风,掠过丹吉措单薄的身子。风仿佛一打就透,将他的身子吹起,飘飘然没有一丝力道。阿巴旺吉一把搂住了人,把丹吉措稳稳地揽在怀中,怕他在恍惚之间堕下船去。怀中的人冰冷而苍白,像是秋日里瑟瑟发抖的一片落叶,孤零零地从枝头垂落,沦入到苇沼泥塘之中。作者有话要说:可年的小天鹅哇~~~小小地解释一下,一九五零年云南全境才刚解放,很多少数民族仍然保留着土司制度。永宁坝子的最高土官是世袭的土司,位列其下的就是总管和肯布。土司呢,估摸着相当于这个世外桃源小山寨的国家元首,总管呢就相当于总理或者首相,肯布就是教皇。这样说是不是更明晰捏,哈哈~马匪下战书远处茂密的川滇云杉林,枝桠间飞鸟脆鸣。天边最后一席艳红的霞光,被浓云般的林梢一寸一寸蚕食,吞没,消弭殆尽。晚霞缓步收山之际,给青翠的山巅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边缘。&ldo;啾啾啾……&rdo;&ldo;啾啾啾啾啾……&rdo;湖面上的晚风渡来一阵渔哨声,忽长忽短,忽快忽慢,像是树林间的莺啼燕语,又像是姑娘在耳畔诉说秘事情话。这是坝子里的人在湖塘上惯用的消息哨,招呼湖面上的人回转。哨子声把丹吉措从浑浑噩噩中惊醒。他的脸庞火辣辣得发烫,身子热烘烘得像是被搁在火炉子里炙烤。他迥然地抬头,发现自己就躺在大总管怀中。这火烧火燎般的热度就是男人脖颈胸膛里度过来的热力。男人一双深邃的眼一眨都不眨地盯紧他,猛禽的眼神,一层一层地剥离掉躯壳,想要探进去看个究竟。巨大的山影遮住了满湖殷红色的水波,天边的红霞倒映上丹吉措的脸庞。眼前俩人的情形因为天色的晦暗不明而更加显得暧昧无比。丹吉措飞快地挣脱了男人的怀抱,别过脸去,极力压抑心口的狂跳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,每一回被这男人裹到怀中,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被对方的视线和触感紧紧吸附,逃脱不开。阿巴旺吉的唇边隐隐露出与天色一样不明朗的笑,没有再出言调戏丹吉措脸上那两块红扑扑的胭脂膏子。大总管就喜欢看丹吉措脸红的样子。这年纪轻轻的男伢,虽说看起来身子细软羸弱,骨子里却又带着强烈的固执和骄傲,从不轻易妥协,甚至不惧怕永宁大总管的威风。丹吉措从来就没有像别的责卡和俾子那样,每一回见到大总管就乖乖地退到路边的地沟里,把平整的大路让出来;他也从不低声下气地称呼男人为&ldo;阿匹&rdo;。这男伢总是悄无动响,不爱言语讲话,像是水塘边一只遗世独立的丹顶鹤,跷脚静静地立在那里。你若是不敲打他,他也绝不会搭理你。男人缓缓地划动木桨,向岸边靠过去。护卫来旺带着几个人围起在湖边,急慌慌地等候。&ldo;阿匹,阿匹,出事了,出大事了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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